周瑜忽然忆起，他曾是爱夜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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漏声滴答，炭火呲咋，周瑜常伴着些空寂的响声转醒。

屋内只他一人。

周瑜逐渐爱上独自的夜。

窗棂支起一道窄缝，他侧过头，去赏缝里流下的月光，数夜幕下莹白的雪粒。

已经很多年，周瑜没有享受过夜晚了。

他总怨白昼太短，那幺多，那幺多的事情，他都没有做完，怎能躺得下、睡得着？他总是很急，推着自己和身边人朝前奔，不能停，再累也不能停。

孙权总对周瑜说，他等不下去了，他不想再等了——

周瑜亦想：我也不能再等了——

他是已离弦的箭，箭不中的，便停不下。他的时间有限，必须又快又准地向前，决绝地，急迫地，把不相干的事都抛诸身后，孑然向前。

尽管他知道有情爱纠葛缠身，哪怕有君主忌惮掣肘，他都能扛住，他都能继续往前。

可他终究射空了。

荆州，荆州啊。

伤口钻心蚀骨地痛，周瑜深知自己的身体不可忧心甚重，便不再想此桩憾事。

——可又怎能不去想。

周瑜尽力不回忆那一战如何，于是故人被忆起。

荆州，小妹人在荆州。

周瑜想起小妹与刘备相看当天，那蓬小小的马车——缀在冗长的吴侯车队末尾——玲珑精致，却那样轻飘飘的，晃悠着行远了。

他记得她的怨怼。

更记得她那时手中握着一支青白色的箫。

小周公子善音律，师从山中隐居的师旷之后，年纪虽轻，一手琴技却令人叹服，琴音端方雅致，余韵悠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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