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很想哪怕欺骗，也对孙权说一句：我宽恕，我不怨憎。

-----正文-----

周瑜总在昏睡。

那日他好不容易醒来，却告诉孙权，他闭上眼能看到很多以前的事，和很多庐江城里的人。

孙权忍不住以为，他是假装沉睡，他只是不愿离开只在梦里才能见到的人。

孙权侧身伏在周瑜床头，伸进被褥，去握周瑜的手，扣进他嶙峋的指间。

他在心中疾呼：公瑾，你看看我，你看看我，求你——

看着榻上声息低微的人，孙权只觉得心好冷，冰得犹如火烧般烫，那幺痛，令他无法不去怨周瑜。

公瑾哥哥怎能自私至此，心狠至此。

孙权靠得更近，几乎贴上周瑜凹陷的面颊。

他又不敢真的怨。他怕公瑾又同他置气，再也不醒来。

孙权只能妥协：睡吧，去梦里陪陪他，等你醒来，看看我，陪着我，不要离开我，这样好不好。

好起来，你快好起来罢。

半梦半醒中，周瑜偶尔能听到孙权的絮语，在他耳畔，低低的，沙哑的，颤抖着几近哭泣。

孙权说了许多。

周瑜听到痴缠的爱语，一遍又一遍，说爱说恋说相守。还有信徒的祈祷，虔诚地求他好转，如拜天地鬼神。他还听见无数遍迟来的道歉，说他做错事，将来千倍百倍弥补，只求一个原谅。

周瑜最受不了吴侯像个孩子似的控诉，那幺委屈，那幺无助，可怜巴巴地呢喃。

二十年前，孙坚将军骤然离世，那孩子坐在路边，一心一意地等，擡起头看高马上等来的人，他不知该向谁求助，只能直直地望公瑾哥哥。也不知能不能哭，只能绷着脸，望公瑾哥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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