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生

-----正文-----

屏幕里的傅远星自我介绍完，镜头切回记者。那位女记者的眼睛很细，一股精明劲，问道：“傅医生，疫情到了中期最胶着的时候，您作为辅助役去到一线的急诊科。能为我们描述一下，当时抵达急诊室时，您的第一感受是什幺吗？”

记者没有直接问现场状况，而是问他本人的主观感受。傅远星灼灼的目光一下变得迷茫，他神情怔忪，在回忆一年前的那一幕。

“急诊楼里堆满了人，很多人。有一位九旬的老人，她从农村坐老乡的三轮车赶到城里，为了把一样年迈的儿子带到医院。她太老了，像一张枯死的树皮，却流满了人类的泪水。她是我第一眼看到的人。”他陷入了自己的回忆，往日的幕幕细节，被他刻意遗忘的面孔，此时一一浮现，“楼里那幺多人，却很安静，只有声嘶力竭的喘气声。有家属怀里抱着病人，那个人在发高烧，脸上很亮，脖子肿得很粗，眼睛下面是深紫的半月牙。他不胖，但脸上的肉全堆了起来。我穿着防护服经过他，他跟我对视。他已经说不出话了，喉咙里全是水声。（注）”

“我当时想，这个人快死了，应该马上安排他进ICU。但那时候我擡了下头，看到整个急诊大厅全是这样的人。就好像黑暗看不到尽头，恐怖夺取了正气。饿殍遍地，人间地狱，是我的第一感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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