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一种精神的生活

-----正文-----

陆薄天独自站在海滩上，他所感受到的是亿万年之久的海风轻拂。他知道自己是无尽宇宙里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，只存在弹指一瞬间，无人造就他，亦无人继承他。可尽管如此，他脚下踩着的沙子都至少有几万颗。池若留给他的最后一面，是软倒下去的身体。他被他们抱起来，带向了远处的警车。陆薄天记得他垂下的手臂上沾了薄薄的一层沙粒。

海鸥从天空掉落到陆地上，像是被猎人射中一般。它哑哑地鸣叫，声音比春惠滩被污染的咸水还要粗粝。陆薄天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：它就要死了。的确，这只海鸥已经飞不动，以怪异的姿势在沙滩上挣扎，灰白的羽毛上也沾了沙子。

他不知道该往哪走。继续南行，寻找那座小岛；还是就此停下，打道回府，毕竟池若已不在，他只身去岛上没有任何意义；抑或是到警署去一趟，看看有没有交涉的余地……他不知道肉体该往哪迈步，甚至不知道接下来的生命何去何从。

因为池若离他而去了。怎幺，你离开了对象就不能活吗？……不是的，陆薄天会说，因为活着不是指进食、繁殖、排泄这些你需要花费一生来经营的过程，也不是指在欺瞒、愚蠢和敌意里寻找廉价的阖家欢与大团圆。你将要活下去，只因这一瞬间你正在活着。难道还有别的理由吗？有些人为一些崇高的事业而活，她将欢欣地受苦，直到——直到某一天她发现所谓的崇高又是另一种话术，一种美丽的瞒和骗。崇高还没有被发现呢，或者被发现了而未被公之于众。那幺至少到现在为止，还没有人能给陆薄天一个令他信服的活下去的理由，除了血缘关系带来的责任，以及公民与机器那名为“税”的微不足道的牵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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