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都是要死的

-----正文-----

从睡梦醒来往往是一次跌落。从一个完满的世界，堕到刚刚睁开的眼睛里的卧室；那幺刚才的完满也就败落为荒诞。冷落的天花板是白色的海水，因潮湿和燥热的轮番折腾而开裂的细纹是露出水面的礁石之脊。海面平静无波，周边长着斑秃一样的恒温器和柔光灯。陆薄天仿佛停留在急遽跌落的失重感里，一点点转动眼珠打量这间只住了几个月的陌生房子，以及从梦里初来乍到所面对的陌生世界。

但是忽然地，传来一阵奇异的感受。仔细感觉之下，是左耳垂被捏了捏。这时他才想到他有身体，他的身体叫陆薄天，陆薄天从自家床上醒过来。他愣了几瞬，急忙撑起上半身四下地看，发现池若还在，正朝他的方向侧卧着，才放下心来。

池若的声音像埋在云里：早上好，陆薄天。

陆薄天认真地点头，想了想，又说：早上好。

池若说：再睡会。

陆薄天说“嗯”，躺了回去。

池若依旧是侧卧的姿势，他的四肢像新砍下的青嫩枝桠一样散落在温热的被子里；他又如某种兽类，会有叶子落在它茸茸的毛皮上，它将觉察，却不为所动。

两人对面而卧。池若闭上的眼睛慢慢张开，意味不明地轻哼几声，身体慢慢缩下去，脑袋挪到陆薄天胸膛里。呼吸像水一样拍打在陆薄天身上，在温柔的波涛里他毫无困意，因为怀里的人是池若，他失而复得的爱人。回想这几个月来的事情，他的心脏猛地缩紧，又缓缓松开，吐出苦涩的血液。这时候池若从被子里钻出来，昂头大口呼吸。陆薄天看到他发红的双颊和凌乱的发丝，下意识地伸手将挡在他眼前的头发别到耳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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